她微微点头。
虽然她已经找到密港,但建船需要的准备太多了。
又淡眼看住了他,
唐坊内,楼顶上的季青辰目送着楼云的背景消失在了甲板上,不由得皱眉沉吟。
这位国使大人,有些难缠。
那位国使的座船,居然从五十里外开拨了?
“说不定,那位季大娘子就是体弱多病的品格?”
“既然他是怨她姐姐切断了他的财源,逼得他到东海上来打劫,那就让他回去要钱,这与他想做坊主也就是一个意思,你告诉他,其余我自然能办好。”
她读过的初中历史课本中,可没有南宋北伐成功的记载。
如今听她娓娓道来,钦佩之情没有半丝虚假,他的品性再是沉厚,也不由得咧嘴大笑,心中舒畅。
她没有先去管那传信,先是抚平了思绪,再次举起了望远镜。
船上的捕渔少女们摇橹追风,夹送着远道而来的巨型船队。
他没有回头,仍然凝视着远处那女子的身影,只是问道:
“楼云这人虽然是科举出身,今上四年前登基时第一场殿试里亲点的探花郎,又出身于明州楼氏世宦一族,但他可不是名文士。他十四岁到江浙一带投亲靠友之前,只不过是西南夷折冲土司府附近部落里,一名有汉人血统的夷奴。”
季青辰心中一惊,和同样诧异的黄七郎对视一眼。
而大娘子一直在等待着李海兰传来季辰虎的消息,等她传来五十里外大宋船队的消息……
她不由得悄吸了一口凉气。
说罢,楼大的眼光也不由得溜向了夜空中那女子的身影,喃喃自语道:
银钩铁画,遮天蔽日。
“大人,以小人看,他还真不是说瞎话。他是真觉得他姐姐是个纸扎的灯笼,他喘气的声音大了些,他姐姐就能马上完蛋。”
楼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岁月流逝,远隔着茫茫大海,她鲜活而闲逸地坐在了阳光青帘间的廊板上,烹起了那一炉柴屑茶香。
海天之间,只有一座三屋楼高的货栈平台上依旧灯火通明。
她弯眉而笑,看向黄七郎,
披风下除了一身赤艳绯衣,右臂上尤可见着披挂半副铁甲森寒,腰间长剑三尺。
他一眼便看到了,平台顶上,站立着一位白衣绿裙的高挑女子。
要知道王世强就是因为科举不成,才弃文从商,又因为他心中登堂入庙的士大夫之心不熄,才又想商而优则仕。
他以海商的赚能能力接受市舶司按例的虚职官品,再加上妻族的助力,从而有资格进出宰相府邸参与北伐大计。
仅仅是因为他楼云在这一次被江浙海商暗算后,一直没有回击的步骤,陈文昌才退回画像,袖手旁观?
由西南夷的夷奴出山,十四岁能独自生存下来还不算是极难的事,真正难的是他能重新溶入大宋汉人的圈子,被明州楼氏接受为族人。
海面平阔,楼云的眼光在火光中何等犀利。
五条并列的雄壮福建海船正中,他一身绯衣,外系雪披,身形挺拨至极。
“……听说他们三姐弟的父母都是十岁时染病而亡,也许他姐姐也曾经病重,才让他如此小心。”
即使没有望远镜,他在楼船船头,远远地便看到了唐坊高耸的水门间,是九街九巷沿河整齐排列着低矮板屋。
“黄七哥何尝不是半生之中,好几回脱胎换骨?不说别的,就说这位楼云楼大人。他再好的本事,哪里又比得上黄七哥你抛弃在黄河筏帮里的生意和产业,带着嫂子三次偷渡黄河,回归大宋的血性?
守在三楼楼梯口的小蕊娘,突然吹起了哨子。
“大娘子,是海兰姐姐她们传信回来了。”
他甚至能在夜光中,看到她耳下那一对琉璃花蕊珠坠,在风中滴溜溜地急转着……
“……”
甚至,他怀疑的并不是陈文昌。
“你记着,如果叫我看你们在国宴上不知自律,见到美人就嘻闹调笑,损了大宋朝廷的颜面,就全都给我滚回峒寨里去。”
“不用理会。传令下去,待会等战火一熄,就在唐坊五里之外海面结连环船阵。本官要月下摆宴,请扶桑国主的那位使臣式部丞与会。”
霞光渐灭,海面上夜风吹过,那一抹绿裙如同烟笼一般,凌结在夜空中,飘渺而不散。
“看来,他暂时没有进坊的打算。”
说罢,楼云转头再看了一眼远处那抹绿影。
楼大也是一副极古怪的神色,显然也是完全不明白季辰虎的眼光是怎么回事,只冲着他委屈苦笑道:
将晚的霞空中,因为四角的望火楼上同样传来阵阵的鼓声,街巷间的守夜火把一同熄灭。
楼云终于把眼光从那抹绿影上挪开,转头看向了楼大。
就连黄七郎也顺手从鼓架上取了另一架望远镜,仔细远望着海面。
这冷凝的绿烟,仿佛就是他所知道的那名季氏女子。
“季辰虎答应了?”
要知道,她已经被悔过一次婚了……
“——你也一样。”
楼云不在意地笑了起来,道:
然而,他却瞬间就认定她必定就是那位唐坊女主。
然而螺号声不断传来,三长两短反复不止。
这才算是得上是第一回换骨;
要知道,三长两短的螺号从十里外的小岛箭楼上响起,一直是大批宋船入港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