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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有许多感慨,也有许多悲哀,这一份感慨与悲哀,或许能帮他决定以后人生旋途的方向。
&quot;八卦掌&quot;柳辉、&quot;快马神刀&quot;龚清洋,以及边少衍三人对望一眼,打了个眼色,偷偷向人丛中溜了出来。
他们轻轻地以快步走出这条长街,如飞掠出汉口城外,边少衍忍不住吐了口长气,道:&quot;擅明跑了,我们怎么办?&quot;&quot;八卦掌&quot;柳辉冷&quot;哼&quot;一声,道:&quot;他跑得掉么?&quot;&quot;快马神刀&quot;龚清洋接口冷笑道:&quot;他自认杀死枪剑无敌,裴珏怎会放过他,迟早是死路一条!&quot;城外一片旷野,&quot;八卦掌&quot;柳辉仰天大笑几声,道:&quot;只要檀明一死,哈……飞龙镖局的帐簿、存折、营业情况,全部捏在我手里,我们三人可真要扬眉吐气了。&quot;&quot;快马神刀&quot;龚清洋接口笑道:&quot;何况我们这番已与江南同盟,拉上了交情,改组后的飞龙镖局,将来想必是一片坦途了。&quot;&quot;八卦掌&quot;柳辉面色一沉,道:&quot;龚兄,将来飞龙镖局的总镖头位子,想来要归于龚兄的了。&quot;&quot;快马神刀&quot;面上方自泛起了一丝笑容,但一瞥柳辉的面色,笑容立敛,于笑数声,道:&quot;柳兄说哪里话?总镖头一位,自然是柳兄的了!&quot;&quot;八卦掌&quot;柳辉面容略霁,突听边少衍冷笑一声,两人一起回转头来,呆呆地望着边少衍。
边少衍缓缓抚弄着腰间的剑柄,道:&quot;柳总镖头,将来飞龙镖局,还有小弟容身之地么?&quot;&quot;八卦掌&quot;柳辉亦自干笑数声,道:&quot;边兄,说哪里话,无论以声名抑或武功来说,将来飞龙镖局的总镖头一位,却该是边兄的。&quot;边少衍哈哈一笑,道:&quot;如此说来……&quot;
他笑声才起,突听&quot;快马神刀&quot;龚清洋一声惨呼,边少衍、柳辉大惊之下,回首望去——只见龚清洋面上肌肉一阵扭曲,双肩一阵摇晃,忽然&quot;扑&quot;地仰面倒了下去,背脊之上,赫然插着一口利刃,——不常看见的柳叶飞刀!
边少衍、柳辉面容齐地惨变,疾叱道:&quot;谁!&quot;回首望去,黑暗中缓缓走出了一条人影,有如幽灵一般,飘飘在移动着脚步,一字一字地冷冷道:&quot;两位打得好如意的算盘!&quot;&quot;八卦掌&quot;柳辉心头一寒,颤声道:&quot;豹兄,你……你怎地来了?&quot;苗豹冷冷一笑,道:&quot;你连檀大爷都不认得了,还认得我吧?&quot;&quot;八卦掌&quot;柳辉满头大汗,连退三步,道:&quot;我……我……&quot;身形一转,竞要掠走。
苗豹大喝一声,道:&quot;哪里去?&quot;…
手掌一穿,身形闪动间,便已挡在柳辉面前。
柳辉道:&quot;苗兄,你这……这是要做什么?嘿嘿,老弟兄好久不见,我请你——&quot;苗豹面色一沉,杀机已现,道:&quot;谁是你的弟兄?我正是来要你的狗命!&quot;边少衍掌势一扬,只听&quot;呛啷&quot;一声,剑光暴现,长剑带着一溜青蓝色的光芒,闪电般向苗豹削去。
苗豹赤手空拳,以一对两,却丝毫不惧,两掌一引,直击柳辉前胸,右面飞起一腿,直踢边少衍持剑的手腕。
边少衍虽然知道自己武功不是苗豹之敌,但此刻以二敌一,心中亦无畏惧之心,口中冷笑道:&quot;你说来要命,我却看你是未送死的:&quot;说话声中,他长剑翻转,剑光飞舞,连环攻出三剑!哪知&quot;八卦掌&quot;柳辉却乘这刹那间,摔转身躯跑了!边少衍到了此刻,心头方大骇,只见苗豹冷笑一声,左掌接了三招,右掌一挥一扬,三口碧绿的苗刀,带着极为轻微的风声,向柳辉击去,要知生长苗疆,对于苗人的绝技飞刀,早已练得得心应手,再加上武功的修为,内力的增进,手法更是巧妙。&quot;八卦掌&quot;柳辉方自奔出一丈,只闻身后风声已至。以他的武功身法,本来不难将这三口飞刀避开,怎奈他此刻早已心慌意乱,左避右闪之下,一口飞刀已自贯背而入,直没至柄,&quot;八卦掌&quot;柳辉惨呼一声,恰巧倒在&quot;炔马神刀&quot;龚清洋的身旁。边少衍目光扫处,满心惊惶,剑法已见综乱,突见剑光中欺入一条人影,他大惊之下,厉叱一声,剑光下削,只见白光一涌,他当胸却已被苗豹击中一掌,有如被千斤巨石击中一样。刹那间他只觉千万颗金星,同时在他眼前现出,喉问一甜,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苗豹飞起一脚,踢在他&quot;鼠溪&quot;要穴之上,将他的身躯踢得飞起一丈,砰地,又恰巧落在&quot;八卦掌&quot;柳辉的身旁!冷风嗖嗖,夜色惨淡。苗豹左臂鲜血淋漓,染得他一身紫红,他方才反身击中一掌,自己也被边少衍长剑刺中。但是这剽悍狂野的少年,却似乎毫不在意,甚至连望都未向自己的伤处望上一眼,仅只微一皱眉,俯身拾起了边少衍的长剑,身形展动,刷地,削下一大片树皮,以他们三人的鲜血,在新削下的树皮上写了七个触目惊心的大字:&quot;卖主求荣的下场!&quot;他满意地看了几眼,这字迹虽然拙劣,但是字句却充满了正直、忠诚,以及对世人的警惕。
然后他随手抛弃了长剑,转身走人黑暗里,嗖嗖的冷风,刹那间便吸干了地上的鲜血!
旷野,旷野,仍然是灰黯而清冷的。
汉口城中的武林群豪,却在姿意狂欢着。
他们敲开了所有的酒店,几乎喝干了所有的酒。
他们三三两两痛饮着美酒,畅叙着生平。
他们在这城市中造成一次空前的纷乱——因为他们就要走了,所有的争斗,看来都已成为过去,&quot;冷谷双木&quot;不知所踪,&quot;飞龙镖局&quot;一败涂地,赌约、斗争,都没有了,都过去了。
虽然,&quot;龙形八掌&quot;还未死,但他走去何处,却是无人知道,这一群武林豪士在江湖中所造成的空前的会合,此刻已势必解体,有的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有的人心中有些落寞,有些人却在心中暗暗庆幸!
只有一件事,是他们共同承认的,那就是——武林中终于出现了一颗光照人寰的明星!
他们不时举杯为这颗明星祝贺,这明星虽然历经过许多折磨,危难与屈侮,但此刻在武林中终成不朽!
然而,此刻这颗明星却仍是寂寞的,在郊外那孤独的庄院中,那冷清的后院中,裴珏孤独而冷清地将自己锁在一间孤独而冷清的房里。
他知道不知有多少武林豪杰盼望着与他同饮,但是他却只想孤寂,他井非要远离人群,只是此时此刻,他急需孤寂来为他整理紊乱的思潮,来为他分析当前的去向,来为他冷却过激的热情。
他也曾听到袁泸珍的脚步到他窗前来轻轻探望,以及邻房的吴鸣世说话的声音,他知道这些都是关心他的朋友,他抱歉不能接受吴鸣世的盛情,更抱歉不能与久别重逢的袁泸珍畅谈,他只说:&quot;经过这么多天的劳累,我们都该早些睡了。&quot;&quot;冷谷双木&quot;的不告而别,使得他在烦恼与痛苦之外,更加添了一份离别的惆怅,这些天,他与这两个不知是冷酷抑或是热情的老人,已生出一份浓浓的情感,而至今以后,他却永远再无法知道他们的去处,因为他们的行踪永远是那么飘忽,而&quot;冷谷&quot;也是个虚无飘渺的地方。
他斜倚在床上,根本没有丝毫睡意,恩仇的难解,情怨的矛盾,前途的难测,以及一种成功后的茫然,使得他的心和头脑,都像是在冰山中冷冻了数十年那样的冰冷,新鲜而清醒。
遥远处,有更鼓传来,他没有细数,也不知已至几更。
夜,深深沉沉,人,静静寂寂,树,冷冷清清。
在这深深沉沉,静静寂寂,冷冷清清的夜里,裴珏忽然听到了一阵阵呼唤的声音……
这声音既似遥远,又似不远,既似飘渺,又似真实,仿佛是幽冥间鬼魂的呼唤,又仿佛是怀抱里情人的声音。
他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地长身而起,轻轻推开窗子,庭园便像是被水洗过了的玄冰一样,呈现在他眼前。
没有人影,但呼唤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quot;珏儿……珏儿……&quot;
他蓦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quot;珏儿……珏儿……&quot;
呼唤的声音,飘荡在山石、亭院、林木间、他定了定神,掠出窗外,轻轻掠开三丈,眼瞟处,吴鸣世的窗户仍未关好,房中竟然没有吴鸣世的影子,孤灯未熄,吴鸣世竟像是已出去好久了。
他无暇思索吴鸣世的去向,因为那呼唤不但响在他耳畔,还似乎响在他心底,他肩头一耸,飞掠而出,三两个起落,便已掠出了这深沉冷清的庭院,只是庭院外的夜色更加深沉冷清而已。
随着呼唤的方向,他提起真气,有如轻烟一般地飞掠着,奇怪的是,无论他飞掠得多么迅快,无论他已掠过了多少路途,这呼唤竟仍然和他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听来仍是那么遥远而飘渺,如真如幻,似远似近。
极目望去,前面仿佛是一片小小的湖泊,粼粼的湖水,在夜色中发出梦一般的银白色的光泽。
他微一迟疑,呼唤却又响起!
&quot;珏儿……珏儿……&quot;
这两声呼唤似较真实,他提气纵身,前掠十丈,只见荡漾的湖水畔,有一幢阴阴的黑影,三两点昏黄的灯光,映入粼粼的水波。
然后,那奇异的呼唤声不可再闻,他等了半晌,心中暗忖:&quot;难道就是这里,难道这就是那奇异的呼唤声叫我寻找的地方?&quot;他伏下腰,以绝顶的轻功,再向前移动十丈,只见那一幢屋影,竟是三艘废弃了的楼船,并排靠在一起,此刻想是已被人用来做水上人家,他还看到一只狸猫沿着船舷走人舱里。
&quot;是谁住在这里?这里有什么秘密?&quot;
他期待着再一次的呼唤,但呼唤终不再闻,于是他双臂一伸,轻轻落在左面第一艘船舷上,有如落叶飘下,丝毫没有引起半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