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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但见他忽而仰首长叹,忽而顿足搔头,忽而叹道:&quot;姑娘若真的不愿让老夫效劳……&quot;柳鹤亭忍不住接口道:&quot;纯纯,你就求边老前辈一事罢了。&quot;他见这老人此刻毫无去意,想到庄稼汉子代&quot;乌衣神魔说出的言语,心里反而担心,是以便示意陶纯纯说出一事,也便罢了。
陶纯纯秋波一转,道:&quot;那么,恭敬不如从命……&quot;陶纯纯轻轻瞟了柳鹤亭一眼,突又垂下头去道:&quot;老前辈叫他说吧。&quot;边傲天愕了一愕,来回走了几步,顿下身形,思索半晌,突地抚掌大笑道:&quot;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总算老夫几十年还未白活,姑娘们的哑谜,也猜得中了!&quot;大步走到柳鹤亭身前,大声道:&quot;这位姑娘,你可喜欢么?&quot;柳鹤亭不禁一愕,讷讷说不出话来,却听边傲天又自笑道:&quot;我知道你是喜欢她的,只可惜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是以虽是两情相悦;却不能结为连理,是么?&quot;柳鹤亭、陶纯纯一起垂下头去,这莽撞的老人的一番言语,却恰好误打误撞他说到他们心里。
边傲天自左至右,自右至左,仔细瞧了他们几眼,大笑又道:&quot;那么就让老夫来作媒人好了。&quot;柳鹤亭心里一急,讷讷道:&quot;但是……&quot;
边傲天扬眉道:&quot;但是什么,这位姑娘慧质兰心,美如天仙,难道还配不上你,难道你还有些不愿意么?&quot;柳鹤亭心里着急,讷讷又道:&quot;不是……&quot;
边傲天哈哈大笑道:&quot;不是便好,一言为定,一切事都包在老夫身上,包管将这次喜事做得风风光光地,你们放心好了。&quot;不等他两人再开口,转身飞步而去,只剩下柳鹤亭、陶纯纯你垂着头,我垂着头,突地两人一起抬起头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两人眼波相接,心意暗流,只觉今夜的秋风,分外温暖,今夜的秋月,分外明亮,直到那&quot;万胜金刀&quot;远远喝道:&quot;柳老弟,该走了。&quot;他一连喝了三声,柳鹤亭方自听见。
朝霞早升!
临沂城外的大道上,一行数十人,跟着一辆篷车,沿路而行,这期间有的银髯银发,有的满面沉思,有的风姿爽朗,有的貌如春花,神情亦忧亦喜,脚步似缓而急,似急而缓,装束非侠非盗,非官非商,语声时叹时笑,时高时低,早行的路人虽都侧目而视,却无一人敢报以轻蔑怀疑之色,因为人人俱都认得,为首的那一老人,便是城中大豪,&quot;万胜金刀&quot;边做天。
柳鹤亭、陶纯纯一左一中,将边傲天挟在中间,并肩而行,这两人谁都不敢抬起头来,但偶尔抬起,却都会发现对方的目光也正在望着自己,边傲天脚下不停,一捋长髯笑道:&quot;数十年来,今日老夫当真是最最开心的日子。&quot;忽地又不禁皱眉道:&quot;那班乌衣神魔手脚想必不会这般迅速,你我如今赶回去,一定不会出事的。&quot;柳鹤亭、陶纯纯对望一眼,又自垂下头去,心里各个知道,这老人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其实担心已极。
但此刻天色既明,路上又有了行人,他们势必不能施展轻功,那虬髯大汉跟在身后,忍不住道:&quot;师傅,我先跑回去看看!……&quot;边傲天回首道:&quot;你先回去,又有何用!&quot;又道:&quot;你我如今赶回,一定不会出事的。&quot;又不住皱眉,不住干咳,不住叹息,却又不住大声笑道:&quot;老夫今日,当真是开心已极!&quot;一入临沂城,向左一折,便是一条青石大街,街头是个小小的市集,但越行人迹越少,这一行人的脚步也就越急,柳鹤亭初至此间,心中自不免有一份陌生的旅客踏上陌生的地方那种不可避免的新奇之感,只见街右街左栉比鳞次的屋宇,青瓦红墙,都建筑得十分朴实,来往的行入,也多是风尘仆仆的彪形大汉,与江南的绮丽风光,自是大异其趣。
渐至街底,忽见两座青石狮子,东西对蹲在一面紧闭着的黑漆大门之前,青兽铜环,被朝阳一照,闪闪生光,边傲天目光动处,浓眉立皱,&quot;喇&quot;地一步,掠上前去,口中喃喃自语着道:&quot;怎地还未起来!&quot;伸出巨掌,连连拍门,只听一阵铜环相击之声震耳而起,但门内却寂无回应。
柳鹤亭心头一懔,道:&quot;那班乌衣神魔已先我们而至?&quot;边傲天浓眉皱得更紧,面目之上,似已现出青色,忽地大喝:&quot;开门!&quot;这一声巨喝,直比方才铜环相击之声,还要猛烈多倍。
但门内却仍是寂无应声,虬髯大汉双足一顿,喝然一声,掠入墙内,接着大门立开,边傲天抢步而入,只见一条青石甬道,直通一扇垂花廊门,入门便是两道游廊,正中方是穿堂,一面紫檀木架的青石屏风,当门而立。
边傲天一步掠入厅门,目光动处,不禁又大喝一声。
柳鹤亭随之望去,只见那青石屏风之上,竟赫然写着两行触目惊心的大字:&quot;若非教主传谕,此宅已成火窟!&quot;字迹朱红,似是鲜血,又似朱砂,边傲天髯发皆张,扬手一掌,向前劈去。
只听哗然一声大震,青石屏风跌得片片碎落,露出里面的三间正厅。
在这刹那之间,柳鹤亭凝目望去,只见这三间厅房之中,数十张紫檀木椅之上,竟都坐着一人,有的是自发皓首的老妇,有的是青衣垂窘的少女,此刻俱都僵坐不动,一个个神情木然,有如泥塑。
日光虽盛,柳鹤亭一眼望去,仍不禁机怜伶打了个寒战,只觉一阵阴森恐怖之意,倏然自心底升起。
边傲天双目皆赤,大喝一声:&quot;芸娘,你怎地了?&quot;但满厅之人,却俱都有如未闻。
边傲天三脚两步,向居中而坐的一个华服老妇面前扑了过去,这名满武林的高手,此刻身形动作,竟似已变得十分呆笨,这突来的刺激,刺伤了他遍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肉,每一根神经,柳鹤亭随后掠到,目光动处,突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含笑说道:&quot;幸好……&quot;语声未了,突地一阵激烈的掌风,自身后击来,柳鹤亭微微一惊,拧腰错步,避了开去,只见那虬髯大汉势如疯狂一般,刹那之间,便又向自己击出数掌,掌风虎虎,招招俱足制命。
柳鹤亭心中又惊又奇,身如游龙,连避五招,口中诧声叱道:&quot;兄台是怎的了?&quot;虬髯大汉目毗尽裂,厉声叱道:好你个小子,非打死你不可!&quot;呼呼又是数拳,他招式虽不甚奇,但拳势极是刚猛,掌影之中,突又飞起一脚,踢向柳鹤亭&quot;关元&quot;穴下。
这&quot;关元&quot;穴在脐下三寸,为小腹之幕,乃是人身死穴之一,用足点重者,五日必死。
柳鹤亭剑眉微皱,不禁动怒,却听这大汉又道:&quot;我师傅一家满门都被人害了,你这小子还说很好,非打死你不可!&quot;柳鹤亭不禁恍然大悟:&quot;原来如此!&quot;只见他当胸一拳,猛然打来,口中便含笑道:&quot;兄台又误会了!&quot;微一侧身,向击来的拳头迎了上去,&quot;噗&quot;地一声轻响,虬髯大汉这一招&quot;黑虎偷心&quot;,虽已着着实实击在柳鹤亭右肩之上,可是他拳上那足以毙狮伏虎的力道,却似一分一毫也未用上。
虬髯大汉微微一愕,看见对方犹在含笑望着自己,心中不禁一寒,大生惊服之意,发出的拳势竟未收将回来。
柳鹤亭微微一笑,道:&quot;令师家人不过仅是被人点中穴道而已,绝不妨事,是以……&quot;柳鹤亭笑道:&quot;在下自无欺瞒兄台之理。&quot;转身行至那犹自伏在椅边痛哭的边傲天身侧,伸手轻轻一拍他肩头,和声道:&quot;边老前辈……&quot;话犹未说,那虬髯大汉却已大喝着代他说了出来:&quot;师傅,他们没有死,他们不过是被人点了穴道而已。&quot;柳鹤亭心中既是好笑,又是感叹,晴中忖道:&quot;这师徒两人,当真俱都鲁莽得紧,这虬髯大汉犹有可说,边老前辈一生闯荡江湖,未将事态分清,却已如此痛哭起来。&quot;转念又忖道:&quot;人道莽夫每多血性,此言绝非虚语,这师徒两人,当笑则笑,当哭则哭,端的俱是血性中人,犹自未失天真,虽然鲁莽,却鲁莽得极为可爱,武林中人若都有如这师徒一般,尚存一点未泯的童心,岂非大是佳事?&quot;抬目望去,只见边傲天泪痕未干的面上,已自绽开一丝微笑。
垂髫幼童破啼为笑时,其状已甚是可笑,这边傲天年已古稀,满头白发,满面皱纹,生像又极威猛,此刻竟亦如此,柳鹤亭见了,不觉哑然,微一侧首,忽见一双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却是他身侧一张紫檀木椅上被人点中穴道的一个垂髫幼女,满面俱是惊怖之色,竟连眼珠都不会动弹一下。
柳鹤亭心中不禁一动,忖道:&quot;普天之下点穴手法,大多俱是制人血脉,使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这少女却连眼珠俱都一起被人制住,此类手法除了昆仑的独门点穴之外,似乎没有别派能够……&quot;转念又忖道:&quot;但昆仑一派,一向门规森严,从无败类,这般乌衣神魔,怎地会投到昆仑门下呢?&quot;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大奇,仔细端详了半晌,他性情虽潇洒,行事却不越规矩,这女孩子年纪虽小,他却也不便出手为她解穴,陶纯纯斜倚门边,此刻一掠而前,玉手轻抬,在这女孩子前胸、后背七处大穴之上,连拍七掌,柳鹤亭心中既是感激,又是得意,他心中所思之事,不必说出,陶纯纯却已替他做到。
这垂髫少女轻叹一声,醒了过来,目光一转,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喊着跑了过去,一头倒入那虬髯大汉的怀里。
虬髯大汉轻轻抚着她头发,柔声道:&quot;沉儿,莫怕,大哥在这里!&quot;他生像虽极吓人,但此刻神情言语,却是温柔已极,那女孩子抬起头来,抽泣着道:&quot;大哥……我……我姐姐回来了没有?&quot;虬髯呆了一呆,突地强笑道:&quot;蓉姐姐到你姑妈家里去了,要好几个月才会回来哩。&quot;他嘴角似有笑容,但目光中泪珠闪动,胸膛更是起伏不定,显见得心中哀痛己极,似他这般性情激烈之人,此刻竟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说些假话来免得这女孩子伤心,这当真比让他做任何事都要困难十倍。
柳鹤亭心头一阵黯然,回转头去,不忍再看,只见陶纯纯已为第二个少女解开了穴道,拍的却是这少女双肩上的左右&quot;肩井&quot;两穴,以及耳下&quot;藏血&quot;大穴,柳鹤亭双眉一皱,奇道:纯纯,你用双凤手和龙抬头的手法为她解穴,难道她中的是峨嵋派圣因师大的秘技拂穴手法么?&quot;陶纯纯回首一笑,道:&quot;你倒渊博得很!&quot;
柳鹤亭心中大感惊异:&quot;怎地峨嵋弟子也做了乌衣神魔?&quot;走到另一个青衣丫环身侧,俯身微一查看,双眉皱得更紧,道:&quot;纯纯,你来看看,这少女是否被崆峒点穴手法所制!&quot;陶纯纯轻伸玉手,在青衣丫环鼻下&quot;仁中&quot;、脑后&quot;玉枕&quot;,左右&quot;太阳穴&quot;各各捏了一下,等到这丫环跑了开去,方自低语道:&quot;不错,正是崆峒手法。&quot;柳鹤亭呆了一呆,快步走到那边一排数个皂衣家丁之前,为他们解开了穴道,只见这些家丁有的是被普通武林常见的手法所点,有的却是某一门户的独门点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