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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有条黑狗咬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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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吉尔说:“心中的抑郁就像条黑狗,一有机会就咬住我不放。”

闻溪怎么就被那条黑狗盯上了呢?她不知道。她只是知道暑假结束后回到学校的自己,无论身在何处,心里总是像笼罩着一片乌云,总是阴雨连绵。

她和夏小暖视频的时候,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小暖:“小暖,我好像病了。”

电话那头的小暖忙问:“怎么啦?感冒了还是发烧了?记得吃药,别拖着。学金融真是累死了,我还得准备会计师考试,不和你说了,拜拜。”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有难处啊。闻溪放下手机,迟疑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自己刚刚想要做什么,看着空荡荡的寝室,像一个茫然的孩子。自从闻溪知道舍友对她的议论后,她们愈发疏离了。她好像被罩在了一个玻璃罩里,无形的与外界隔离开来。她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胡乱地往脸上抹了几把水,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好像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不一样。闻溪却感觉,自己笑得有多开心,心里就碎得多么七零八落。

某一天,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自杀计划。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闻溪躺在床上,都会感觉有人在耳边对她说,生亦何苦,死亦何哀。活着好累,死亡是存在最永恒的方式。她摇摇头,好像要甩掉这些声音,她在听到自己在呐喊,少在那里矫情了,受过苦的人那么多,好好活着不好吗?那个声音好像又在问她,在这个世上,你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吗?

闻溪突然从床上坐起,她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她悄悄下床,披了睡衣走到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几点亮光。她抬头,和夜幕上的几颗星星目光相接,她笑笑,仰着头小声说,hi,你们也还没睡吗?她想到那个声音的问题,她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吗?为了半夜爬起来看星星吗?她蓦地发现,这个世界上好像也只有星星和她为伴了吧?其实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也挺好的,童话里说人死后会化作一颗星星飞到天上,她想试试,自己会不会也和正在看着的这些星星一样在天空里闪烁。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上了床之后,她想着明天还是预约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s城是个大城市,三甲医院的预约挂号也是十分紧张,不过闻溪的预约却出人意料地顺利,约到了s城精神卫生中心一个颇具威望的医师。

闻溪一路上其实都很忐忑。在地铁上的时候,她开始不着边际地想,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会不会以后的路就更难走了?她想起来小时候见到自己的姑姑癔症发作的样子。姑姑嘴里念着胡话,一会儿说自己的儿子在学校被火烧了,一会儿说要去找消防队救火,挥舞着双手,仿佛谁也不认识了。她记得当时姑姑的眼神那样空洞,没有聚焦,她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走丢了。

如果她也丢了呢?闻溪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这时旁边人的对话飘进了闻溪的耳朵里:

“哎,侬知道伐,那个老张家的儿子哦,说是得了什么焦虑症,现在啊在那个精神中心住院嘞。”

“哦呦,现在的这些个年轻人哦,真的是很娇滴滴的嘞,你像我们那个时候,有什么焦虑不焦虑的,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哦。”

“就是,我们那个年代比他们苦的多嘞,他们这代人吃穿不愁的,我看哦,这就是肚子填饱了,闲出来的。”

“在我们城市生活哪个不辛苦哦,怎的还就他一个人焦虑嘞?”

闻溪缓缓捂上了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这些话就好像一支支利箭,每一箭都扎在她的身上。她觉得自己本身好像就成了一种罪过,哪怕只是呼吸着,都是不应该的。下一站就到了精神中心,她却犹豫了,她看着地铁门缓缓打开,一群人争先恐后地上了地铁,又看到地铁门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门要关了。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逃命一般地在地铁门关闭之前冲了下去。后来闻溪回想起自己当时冲出去的理由,大概是想要冲出那些偏见和误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