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王道:母后可不要疼了女儿就忘了儿子。
怎么会呢?太后道,只要是我的儿女,都是一样看待,
他们母子话里有话,明珠微笑倾听,成亲王在她秋波般清澈地双眸下低着头。这顿饭险涩无比地吃完,成亲王找了个机会,连忙告退。
侧殿里一阵沉默,明珠站起来道:女儿厨房里忙了半天,也累了。
嗯,也是。太后点头,回去早歇吧。
明珠出来,如往常一样去慈宁花园乘凉,她总是稍驻假山上的小亭,然后登于乱石顶端而坐,仰望夜空,拂拭露水之际,明珠忽而想到,自大军北上之后,这明月的阴晴圆缺已然悄悄周行了两轮,又到了繁星如织,弯月如钩的时候,萤火因而显得很明亮,在她青丝间、红袖下静静飘摇。明珠停下扇子,看着那小小的灯火驻在寒绢晶莹的扇面上。
呼。她吹气如兰,轻送虫儿重新扑入夜色里,转眸随那星火望下假山去,却见林间阴影浓了又淡,似乎什么妖怪驾着黑风倏然穿过。
明珠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飘身而下,从假山的曲折中绕到树林以南,在袖中扣住银针,截到林中人的侧面,将十二枚锋芒一挥而出。
那人听到风声,慌忙回过头来,星光照在他脸上,明珠不禁轻呼道:你?
她指尖微触丝线,将银针去势激得飞散,擦着那人身子掠过。她心中讶异未息,早忘了在丝线脱力的瞬间将银针收回,只听叮叮零零锋芒落于青石之上的乐声,五色丝线也罩在了那人头上。
明珠姑娘。那人喜极,眉间扬了扬,道,找得我好苦!
明珠见了他的狼狈样,也是嫣然一笑,沈公子从来逍遥,自己找苦吃,却怨不得别人。
当然当然,怨不得姑娘。沈飞飞拂开头上的丝线,笑着走过来,姑娘近来可好?小生许久不见姑娘,茶饭不思
明珠啐了一口,再这么胡说八道,我可恼了。
是是是。沈飞飞忙道,又作揖不迭。
明珠却上下打量沈飞飞一身精干打扮,见他身后更背着短刀,不由笑道:这是做什么?往宫里溜达还须沈大公子如此大动干戈?
沈飞飞红着脸道:宫里没来过,就怕着了侍卫的道儿,连累了姑娘,故而郑重其事,让姑娘见笑了。
明珠淡淡道:连累说不上吧,你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凭什么你犯下杀头案子却要连累到我身上?
沈飞飞依旧赔不是,是是是,姑娘说的是。
明珠见他执意委屈,也不忍再逼他,只是道:宫中不是沈大公子久留之所,请回吧。
我这就走,不过,沈飞飞追上前,在明珠背影后低低地问,姑娘最近过得怎么样?我知道了才放心。
明珠停下脚步,回眸一瞬朦胧地看了看他,还好。
姑娘清减许多了
明珠摇头道:也没有。
沈飞飞慢慢道:小生最近一阵子会离开京城,一个人在外,生死无人知道,不知姑娘会不会有片刻功夫想到我,就象
就象什么?明珠冷冷截断他的话,反问道。
沈飞飞苦笑道:辟邪可有消息来往?姑娘一定惦念着。
为什么要提他?明珠反诘。
星光照出她眼中淡淡的伤感,沈飞飞望进那漆黑的眼眸深处,忽然叹了口气。
明珠仰头见弯月挂在宫阙飞檐之上,笑道:夜色已深,我回去了。沈大公子好自为之。
是。沈飞飞魂不守舍,随口答应。
明珠走出花园大门,在阴影中回头相望,却只剩古木寂寞,沈飞飞已然不见踪迹。她侧首想了想,也觉无趣,一人身只影孤地往回走。彩裙覆盖着脚面,行动时本是婆娑的柔声,却听周遭一两记沙沙的急响,令她顿生警觉。
听起来轻功不过平平,绝非号称沉鱼飞燕的大盗沈飞飞。明珠看着背后人投在自己脚前的黑影慢慢展开双臂,忙衣袖轻拂,飘身闪在一侧,一蓬银针也从袖底发出,听得那人惨叫了一声,已是扎得满脸,捧着眼睛在地上翻滚。
明珠任那人呼痛,径直掠上房顶,向慈宁宫遥望,只见四条黑影正向太后寝宫扑去,她轻点屋脊,飞掠而下,口中喃喃笑道:这人还要留给他,却不是你们能杀的。
不料未至慈宁宫前,又有一人从侧殿屋脊后面持刀跃出,奔袭之间已连伤三人。
沈飞飞?明珠蹙眉。
那刺客中为首者武功甚高,不过与沈飞飞纠缠了片刻,便占了上风,连着三几刀都取沈飞飞的要害,明珠见沈飞飞实有性命之危,不得已在圈外施针法相助,她扯断针上丝线,拈在指间,在沈飞飞危急一刻,弹出银针,钻透两人密集的刀风,叮的撞在刺客的刀尖,猛地将刺客钢刀荡开。
沈飞飞见她凌空而下,施以援手,更是喜不自抑,百忙中抽出空来对明珠点头微笑。
这三人都有自己的不方便,只在猎猎刀风中一声不吭,交手十数回合之下,墙外的火光渐渐映了进来。
深宫寂静的夜里猛然爆发出伤者的嚎叫,早就惊动内廷关防太监,二三十内臣自慈宁门狂奔入内,另有人飞传侍卫。那刺客被明珠和沈飞飞逼得手忙脚乱,更见不能得手,反有被侍卫围困的危险,忙闪身跃出战团,凌空掠去之际,被明珠一针洞穿脚踝,在侧殿上跌了一跤,他踹下些瓦片,将明珠和沈飞飞阻了一阻,这才勉强脱身而去。
外面侍卫太监的火把喧哗之下,太后寝宫更显得黑沉沉没有丝毫动静。明珠原想进去问安,却让沈飞飞牵住衣袖,听他低声道:领头进来的侍卫必是郁知秋,我和他打过照面。
杂乱的脚步声就在宫门外,明珠叹了口气,且随我避一避。
她领着沈飞飞穿过慈宁花园,绕过大戏台,在甬道中穿过,望东直行。两人跃入居养院的天井中,周围终于又静得如同坟墓。
这是哪里?沈飞飞绕过大树下的黑影,四处打量。
明珠道:这地方从前玩的熟了,知道少有人来,宫里怕是只有这里能让你躲几个时辰的。
沈飞飞笑道:姑娘说这里安静,就是这里了。他向西厢房走去,见门未锁,就想推门入内。
不是这里。明珠在他身后艰难地启唇,慢慢地道。
沈飞飞抽回手来,看着那门怔了怔,是。
东厢请吧。明珠闪身让开了路,沈大公子怎么没有走,又杀了回来?
沈飞飞恭恭敬敬地道:小生以为那些人会对姑娘不利,若知道姑娘不是住那里,小生绝不会贸然出手,给姑娘添这些麻烦。
明珠摇了摇头,不做声。沈飞飞惴惴盯着她,想要猜出她的喜怒,却见她安安静静的面容,仿佛心中的血液也比从前奔流的慢了许多。
你要出京?去哪里呢?明珠问。
夸州。沈飞飞道,有个兄弟要小生帮着弄批马过来,国难当头之际,不料有些生意却比从前好做得多了。小生这回发国难财,姑娘定是瞧不上的。
明珠一笑,发国难财的,何止你一个?沈公子盗财,那些人窃国,人品上只怕沈公子还高了一筹。
姑娘取笑了。沈飞飞郁郁低下头去。
我须回慈宁宫去了。明珠道,此时大概是清查各宫各房的时候。若沈公子自己能脱身,就请便。若不得脱身,我明日定会过来看,想法将公子送出宫去。
多谢姑娘。
她彩裙飘飞地远去,只剩下沉飞飞一人怔怔目送,目光如同蛛丝纠缠,让明珠不胜难过。待她从侍卫巡逻的缝隙里走回自己院子,弯月已沉得不见,她推开房门,点起灯,却见子葙坐在角落的地上,抱着肩瑟瑟发抖。
怎么了?明珠握着她冰凉的手,被外面的人吓着了?
子葙扑在她怀里抽抽噎噎地哭,姊姊夜半不见回来,外面又叫有刺客,我道姊姊
真会胡思乱想。明珠不由笑了起来,你我是什么人,身份犹如草芥,刺客为什么要来杀我们。
姊姊不同的,子葙哭着道,不然太后为什么要
不要乱说了。明珠叫住她,将她挽起,扶到床上,睡一觉什么都好了。
外面清查的太监终于搜到了这边,叩门问道:明珠姑娘可好?
我好得很。明珠坐在子葙的床边,道,太后慈驾平安?
慈驾平安。那太监道,太后唯恐姑娘有失,请姑娘过寝宫睡。
子葙一把拉住明珠的衣袖,不住摇头,明珠按住她的手,向外道:知道了,这便来。
她拢着摇曳的火头走到门前,将烛台交给太监拿着,出来掩上了门。
姑娘这边走。台阶下六名宦官侧了侧身,留出中间的空地给她。
明珠走在太监们高举的灯火中间,一路辉煌行去,短短行程的尽头却是黯淡的宫舍,太后端坐在帐中,向她阴郁微笑。
来,睡我身边来。
周围的人突然消失了似的退了出去,太后自己撩开帐子。明珠躺在她的身边,能感觉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安详气息,明珠觉着这应该就是母亲的气息,但却无从验证。
有没有吓到你?太后问,神色间却没有半点受惊的样子。
明珠回道:没有,女儿躲得好好的。
太后替她掖好肩上的轻衾,叹了口气,明珠,我问你,皇帝和成亲王哪个更好?
都很好。明珠笑道。
太后道:若要你从里面选一个嫁,你会选谁?
明珠没有一点犹豫,飞快地道:女儿不愿嫁人,所以无从比较。
太后终于死了心似的长出一口气,合上眼睛。明珠侧面看着她,发现她确实是美得过分,这样的女人,一辈子又要遭多少罪,经多少事?明珠无从想象,故而疑惑着,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有资格来评价她的是非。
还不睡?太后微笑,今晚在外面忙了半天,不累么?
还好。明珠也笑。
太后将她揽在怀里,道:不要搭理那些臭男人,把终身大事放心交给做娘的。我定会给你招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明珠噗哧一笑,母亲说什么呢?女儿真的谁也不嫁。
胡说,太后道,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要做我儿媳妇的,你岂不比皇帝现在的三宫六院强得太多了?
母亲!明珠不由叫道。
太后道:好好,我不说了,不过你可要闭上眼睛乖乖地睡。
明珠一夜多梦,清早被晨曦拂醒,便再也无法入睡,好在太后起来得总是很早,服侍她梳洗之后,便是明珠自己能静静绣花的时间,她回屋安抚了子葙半晌,又没有听说宫中搜出刺客,才放宽了心,独自向居养院去。
白天看居养院,更觉物是人非,青草和白色细小的野花从石砖的缝里挤出来,一院凄凄芳菲,大树的影子投在西厢的门上,看起来象个深不可测的洞穴。明珠拾阶而上,用指甲轻轻刮划木门,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里面的动静。
明珠默默抽回了手,她能听到沈飞飞压抑的呼吸,却知道沈飞飞已然走了,不管他要去的是夸州还是什么别的地方,回得来或是回不来,都和自己毫无关系,为什么在此之前的一刻,她却想到应该阻止他离开?
明珠转身走入阳光里,以袖障目向湛蓝的天空眺望,白云从狭小的蓝天里飞掠而过,明白得就象她现在的心境。
闰六月十日,杜闵和马林弃船登陆,快马行了一整天,到十一日,便回到黑州东王辖地。黑水县是东王屯驻水军之所,海岸边上战舰百只;便是骑兵,在此也有三万五千人之多。这些都是杜闵平日带惯的兵,见他隔了大半个月又回来,都很欣喜。帐下大将皆来问安,心腹人等待众将退出,急急问杜闵此行结果。
想要兵不血刃出寒江,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杜闵道,但朝廷在北新败,过不几日中原之内都会人心惶惶,朝廷在东边屯军不多,只要我们现在布兵,占领险要,就有九成的胜算。
世子爷说的是。众人点头称是。
杜闵道:今日我也乏了,暂不议事。待明日一早升帐,各营各将均有差遣。
马林在外报名,分开人群进来,众人知他所参与的,俱是最机密的差事,忙行礼告退,容杜闵与他密谈。
马林见人走远了,才道:世子爷,在宫里行事的人,只得回来了一个。
那妖妇呢?
恐怕安然无恙。
哼。杜闵脸上冷笑。
马林道:世子爷,行刺不成,只怕已打草惊蛇。太后不会明着和黑州做对,但唯恐她恼羞成怒,暗中布置
我会不知道么?杜闵眼角跳了跳,拂袖将他语声打断。
马林忧心忡忡,仍进言道:世子爷只怕还不知道,陆上探子来禀,有只小船一路跟着世子爷的座船,世子爷上岸后,船内的人便不知去向。
杜闵却没有说话,拿指节敲着桌子,不知想着什么。
马林只得接着道:臣唯恐世子爷有失,已调了最精干的人日夜守护,世子爷恕臣擅做主张。
不,做得好。杜闵抬起头来笑道,你担忧我的安危,我岂会责怪?
马林这才松了口气,道:另外,王府里自己人过来了。
哦?杜闵问,怎么样?那几个,还安分么?
马林摇了摇头,洪王妃眼看就不行了,侧妃们都急着想让自己的儿子过继给王妃送终。
杜闵的眼角跳了跳,父王怎么说?
老王爷千真万确地亲口答应了潘妃,还说不要声张,尤其是不要让世子爷知晓。
杜闵气得眼前一黑,向马林摆了摆手,不要说了。
是。马林道,不过老王爷听说世子爷回来了,定会飞传世子爷回去,王妃还惦记着见世子爷最后一面呐。
杜闵叹气道:我又何尝不想回去,但此时另有主张,不要劝我了。
马林只得点头。
杜闵问:银两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到了黑水大营,就在后天交易。马林道,这两年因朝廷征粮,本就紧,今年为了军饷,更象从石头里攥出水来似的,凑齐就不容易了。世子爷千万别嫌他们办事拖沓。
怎么会?杜闵道,能凑齐这五十万两白银,已出乎我意料之外了。不过你要知道,从前每年给倭寇五十万两,不过为了求个太平;这次却关系到我军后方安危,更是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马林道,世子爷动兵之前确实要谨慎考虑倭患。
他们是强盗。杜闵笑道,贪图的就是个钱字。我看这回你就亲自押送银两去一趟,能将他们哄回海上去,就最好不过了。
马林想到辛苦一趟回来还没有见到家里人,又被指派出去,不由气闷。杜闵似乎看出他的不乐意,对他笑道:不过就是两三天的功夫,我等在黑水,等你办妥了这件事,就一起回黑州去。那时,你可不止是王府长史的身份了。
马林陪笑道:世子爷能在王爷面前替臣美言,臣感激不尽。
也不必定要和王爷讲,杜闵笑得阴沉沉的,我说了就算。
马林知道东王杜桓的脾气,那是一个把自己权威呵护得极小心的老人,因此杜闵的话让他疑惑了一路。
这趟差事用了二十辆大车装载银两,押运的是八百士卒,走在官道上尚觉浩浩荡荡,此时撂在绵延海岸,只是可怜巴巴的一小撮。正是涨潮的时候,天气不是很好,怒涛翻滚着扑上礁石,隆隆声摧枯拉朽地洗涤着人的心魄,所见的水天一色,竟是苍白的,四处遥望,更觉孤绝无援。
看到船了么?马林忍不住问。
押运官回道:这种天气,想必停在避风的地方。长史不必着急,这里离约会的地点还有两三里路呢。
是么?马林道,前面已看见信旗了,应是到了吧?
的确是红旗。押运官笑道,倭人贪财,急着过来了。
说好以红旗为号,礁石上站的人袒出右臂,裸着膝盖,在狂风中不住挥舞旗帜。
过去。将官喝令。
众人都指望早点交差,忙将车赶下沙滩,持枪的步卒跟着车,在松软的沙地上跌跌撞撞地一溜小跑。
礁石高处的倭人笑得正欢,扔下旗摇起胳膊,叫道:这里、这里。
马林看了看左右,道:怎么半天就他一个,还瞧见别人没有?
那押运官正要答话,却忽听自己队伍里一阵大笑,原来那倭人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不留神唉呦了一声,跌倒礁石后面去了。
押运官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高叫:小心了,小心了。猛然咽喉一痛,被冷箭射落马下。
周围的人吓得怔住,未及察看,便听狂风中一片尖啸,漫天利箭当头罩来,噼噼噗噗地将人打翻在地。
倭寇造反了!主将已死,东王士卒大乱,一边叫,一边扔下同袍的死尸,躲在银车之后。
马林拽住缰绳,在人群中打转,不要慌,不要慌,拿弓箭出来。话音未落就觉背心剧痛,他扑倒在沙土里,海水和着细纱呛入口鼻,几乎立即窒息。他勉强支起身子,模糊的视野里尽是汪洋般的刀光,头顶上的惨叫声被海风吹得似远又近,一条断臂砸在他的头上,反倒让他放心地昏了过去。
不要留一个活口。
说话的却是中原人,马林被这句话吓得清醒,身子微微一怔。周围的呼叫还未息止,却有人开始赶动银车。
大老板取多少银两,请自便。这人舌头捋不直似的,带着倭人奇怪的强调。
那中原人笑道:将军客气了,虽说我意在银子,将军意在中原疆土,不过这买卖之前就谈好了价钱,我仍取三十万两不变。
倭人道:大老板是个讲信用的人。
呵呵,承蒙夸奖,在下是个生意人罢了。中原人道,今年收不到银子,想必贵国朝廷再不会阻扰将军兴兵,剩下的二十万两也够大将军向杜桓开战的军饷。
正是。今后还要靠大老板多方关照。
彼此彼此。那中原人大笑,将军请先行,在下还有点小小事要办。
周围开始安静下来,只有一人在旁边不住踱步的声音,那人最后停在马林的面前,有点吃力地蹲下圆滚滚的身子,马长史,他拍了拍马林的脸,装死可就不好了。
马林一个寒战,更牵动了伤口,剧痛之下呻吟不已。
痛吧?那人道,只要马长史将东王布兵之计和盘托出,不但性命有救,这车上的银两也由马长史取之自便。
性命?马林侧过身子想看清楚面前的人,却被别动的一声喝住,踩住肩膀不能动弹,马林摇头苦笑,就是我逃得性命又如何?我的家眷儿女都在黑州,一旦东王知道我的消息,他们又能苟活几日?就算东王事败,朝廷怎能容得我?我想来想去,现在一死了之倒是最好的结局。
那人叹了口气,难怪东王器重长史,果然是聪明又识时务的人。他向身边人招了招手,一柄雪亮的利刃沙地插在马林眼前的沙砾中。
来吧来吧。马林叫道,我的梦做醒了,不知他们的皇帝梦,什么时候才能醒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