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儿为琴声所动,顿时心潮翻涌,欲诉之于琴声。随即稳下心神,定了定气,端坐于琴旁,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宛转悠扬的旋律慢慢流出。起初音色犹如一汪清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若朝花夕露,似绿水嫣然,随即悲从中来,琴音渐缓,和着白鹤的高亢,倾诉心声,柔肠百结,指尖起落间琴音摄心,或虚或实,变化无常。双琴合璧之间,一个高耸飘渺清逸无拘,一个温柔绮丽如蹁跹彩蝶,时而婉转空灵,时而荡气回肠,分时灵动如溪,合时流畅如江河入海,相追相随。天地之间,万物消失,唯留下彼此二人,广挥衣袖,指尖轻扬,和那两双愈渐温柔,交汇对望的明眸。
情动之时,仙真和着音律,唱出了声:“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婉转空灵的歌喉,犹如天籁,她望向远处的鸿鹄,满目感怀,似沉醉于其中,悲曲之意,叹情之伤,一曲乐音奏毕,歌随乐止,天地归于宁静,万物回归,只留下湖水微澜、风动银铃之声。
元怿双手抚琴,端坐案上,任和风煦煦,却岿然不动,平时素冷温和的目光变得华彩绽放,心口也不经察觉地起伏不停,深呼一口,用刻意保持着的平静语调,对仙真言道:“真儿的琴技宛若天籁,空灵若仙,已到炉火纯青之态,今日一曲合鸣,高山流水,琴动苍穹,得如此默契知己,元怿将永生难忘!”
真儿浅笑嫣然,轻拭着琴弦,“能与清河王共弹一曲《洛神赋》,该真儿最为开怀才是呢!”忽然晶亮亮的眼睛调皮地一眨,又说:“若是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天下人知道有这样好听的曲儿,怕是皇帝陛下也要来搭个看台了呢!”
元怿一听,也跟着微微一笑,没想这个女子沉静之外又活泼玲珑,让人忍俊不禁,心思反倒更加轻巧了。他忽然想起了一事,认真问道:“本来人之心性不同,只可弹得一种风韵,刚才弹琴之时,听得真儿的琴音时而清亮绵远而不咽塞,时而淳和淡雅中有金玉石韵,风格变化万千,想必除了琴身的韵律之外,抚琴技巧也别树一帜了,可否告知一二?”
真儿听罢思索了一番,亮亮的眼眸中带着认真和专注:“静思姐姐告诉我说‘众器之中,琴德最优,指下的吟猱余韵,时如人心之绪,弹琴要讲究心静、神静、气定,手随心动,才能意境悠远,心神合一。’真儿自幼顽劣调皮,心性不定,琴音起初也是轻滑不稳,所以弹琴更需静心。好在这几年在寺中读了很多书目和佛经,性子稳了许多,也因为这把琴的与众不同,舒解了真儿许多俗世怨念,琴艺才得以大涨,于是喜乐之时便是清亮,沉静之期便是醇厚,如此而已,不如阿怿性平,中性如一,因而音色稳重高亢,绵延不绝。”
元怿颌首,眼神直直凝望着她:“虽是如此,我却独喜这样的琴音,或动或静,变化万千……”。
真儿若有似无听着,双手柔柔地旋着衣角,偶尔偷瞄一眼元怿,却又害怕被他看见而匆忙收回目光,却不知那点细微早被元怿捕捉无遗,那嘴角的一抹笑容只属于眼前这个娇羞的女子,再无其他。</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