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想着九王忙人一个,估计除了吃饭睡觉都是盯着公文看,直接去了文轩阁,到门口,一把刀横在了花容面前,抬头一看,是看见上次宴会一直跟在九王身边的侍卫,花容想这次应该没有走错,往后退了一步,隔开二人的距离:“我有事想见殿下,陆夏煲了汤我也顺手一并带过来了,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
见那侍卫抱拳:“还请王妃在此等候。”
花容没有等待久人就出来了,那人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王妃请。”
王妃微微垂头说了声多谢,又转头对深蓝道:“你在这等着吧,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深蓝领命等候,侍卫给花容开了门,一个侍女为花容带路,上了楼又拐了几道弯,侍女将花容带进一个房间,屋里似乎烧着香,若隐若无的香味不让人迷醉反而多了几分清醒,九王在正中的桌案上埋首批文,听有开门声音知道是花容进来了,他没有抬头,等花容屈膝作揖道声殿下才曰:“起来吧,王妃找我何事?”
花容轻呼几口气,走上前去,把食盒放在了桌上,见九王抬头,咬了下嘴唇:“这是陆夏让人备的,臣妾顺手带了过来,我……臣妾来是……”
九王嘴角扬起几丝笑意,放下笔:“上次不是牙尖嘴利的吗,怎么?这次开不了口了?”
花容颔首不知如何言语。九王也不急,含笑看着花容:“臣妾在书阁找到本书,但是却了注解,陆夏说……殿下这里有,所以……”
九王听罢,笑曰:“原来是这事,何书?”
“《梦云律令》”
九王想了想,站起走到花容身后的书架“前朝的律令?想不到王妃居然对这个感兴趣。”
花容看着九王找书的背影,又回身看了看九王的桌案,桌面很大,全是公文,右边的几本堆都很整齐,似乎还未翻动,桌子的左角已经堆了很高的一层,有些凌乱,想来已经处理玩了,想起陆夏之前说九王常常忘记吃饭是真的,桌子正中的纸张上的朱砂的似乎还有些湿润,花容出于好奇快速看了下上面的内容,似乎和粮食有关,还有……大兴,花容很想拜托九王打听下自己家人,花月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纪,花容担心妹妹所许之人是否是良人,又担心年幼的弟弟——花云无人管教,她好想摸摸带着软弱的粉嫩小脸,自己难过时,花云总是用自己肉肉的小手摸着她的头装着小大人说:“阿姊,不哭,小云会保护阿姊的。”
她好想问问花云,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乖乖听教书先生的听话。花容正想着脑袋似乎被什么砸了一下,听见背后传来九王的声音:“又发什么呆呢?给你书,王妃是要在这里看还是拿回去。”
花容接过书,又转头看了眼桌上的公文,抿嘴道:“殿下还没吃饭吗?陆夏说您总是忘记吃饭。”
九王把手背在身后:“恩。”走过去打开食盒,挑挑眉头,看向花容。
花容问曰:“怎么了?”
九王不语暗示花容过来,花容上前看见食盒里有两幅碗筷,也明白陆夏的小心思了,脸色通红:“殿下……这……陆夏她……”
花容眉心微起,有些纠结的模样,逗得九王一乐,笑曰:“行了,陆夏这丫头,鬼点子一向多的很,既然如此,你也吃一点吧。”说完将食盒提到房间正中的圆桌上,自顾自拿出食盒,给两个碗添了汤,拍拍旁边的凳子“坐吧。”
花容无奈坐下,道谢接过九王递来的碗,花容不饿吃的很少,九王基本吃了个干净,未等花容起身,自己就开始收拾。
“殿下……”
“怎么了?”
“臣妾来收拾就好。”
吃饱喝足,九王似乎心情不错:“怎么?想起要履行妻子的责任了?我以为王妃快把本王忘了。”
“……”花容听罢了,小脸微红。
“行了,小事而已,记得把食盒提回去。”
花容拿上书和食盒,九王已经从新坐下处理最近的一些工作,花容屈膝行礼,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站在门口没动。九王没有听见开门声,抬头果然看见花容还站在门口,询问:“怎么?王妃还有事?”
花容两手抱紧书:“上次在庙会的事儿……”花容轻轻吸一口气“臣妾斗胆想问问殿下如何想的。”
九王不言,过了一会儿,放下笔,看着花容笑容温和淡漠:“本王不过偏远之地的小小封王,谈何杀生大权?王妃太过忧心了。”
花容没有走,她知道九王信不过她,可一个身处高位哪有那么容易听信他人?他要争夺的要争夺天下最华贵的那把椅子,龙椅的血腥味太重,只有权利财富的金光才能掩盖欲望的红锈,亦如上位者的心,不千般包裹如何刀枪不入?
花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总想听到九王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也许不过是随口的安慰之语,但这一句话,只是这一句话,也能让她的心不再慌张无措了,花容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她的心已经默许了自己的丈夫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也许……在这个大人物的权利斗争里小人物的她唯有骗自己说我的丈夫:我陌生无比的丈夫还是能依靠的,是一诺千金的。
九王看着门口的女子,偌大的雕花大门下,阳光从门框外落下道道残影,打在花容的身上,小小的身板拉出一条常常的影子,孤寂又无助,那一瞬间九王心软了。他想起昨日上午罗安的话,这个时代的女子很奇怪,她们总是寄希望于一个从未谋面的男子,她们似乎是没有思想的木偶,理所当然的嫁人,理所当然的期盼,又理所当然的忍耐。但眼前的这个娇小的身影,她的手上还抱着很多贵族的公子哥们都望而却步的律令注解,那道阳光拉长的人影,一路蔓延来到他心里——他心软了。
傍晚花容回到院子,九王没有告诉她想要的答案,他没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夜已深,王妃回去吧。”
红阳下的这道背影,那么宽厚,那么高傲,又那么的……难以触及。
花容想起众臣聚会的那晚,她紧张的几乎无法迈出脚,九王牵着她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暖,几乎可以抱完她的手;他与众臣谈笑风生;他轻笑洒脱的接受他们的跪拜,仿佛一个天生的帝王;他可以那么轻易的看出她的想法,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自然而然地调笑她;后院门口给她整理披风;元宵的庙会时他告诉她烟花是为百姓放的,那时候她看他的眼睛时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情绪,原来她也会像男子一般期待一个盛世;放河灯时她的试探,他只是问她她自己呢?
花容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她是幻想的,幻想她也能幻想自己的后半生,但是如今……她的幻想……破灭了吗?
陆秋出来,手里提着六角宫灯,眼神有些担忧:“王妃要回来怎么不派人跟着?深蓝呢?这丫头,怎么如此放肆?哎呀,您就不能多等等,派人先来通知我们,这天还凉呢,夜里风吹着多不好。”陆秋捏捏花容的手试探她的温度“你看这冷的,怎么不自个儿注意点?殿下也真是的。”
花容听着耳畔的关心,鼻尖一酸,一行清泪滚落,再也收不回去。
陆秋见花容眼泪吓到了:“王妃这是怎么了?为何哭了?”揽过花容回屋“我们快回去吧,别在风口上站着了。”
回屋后给花容温了个手炉抱着,为她脱袜洗漱,花容只是静静的坐着,等到陆秋做完,坐到花容旁问:“王妃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怎么好好的出去,回来就哭了?”
花容看着陆秋,桃花的眼哀意难消,让陆秋心疼又不知如何安慰,用手绢擦着花容的眼泪,只听花容说了句“没事。”埋头抱着陆秋,哭的伤心,陆秋叹气,慢慢拍着花容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只是之后莫要再想了,郁气难消总是伤身的。”</div>